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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银坤 整理

“高高的树上结槟榔，谁先爬上谁先尝，谁先爬上我替谁先装。少年郎采槟榔，姐姐提篮抬头望……”

 这首经典歌曲《采槟榔》之所以传唱不衰，离不开歌词的琅琅上口，离不开对爱情的拿捏到位。这种农事生活场景中的爱情是鲜活直率的，而不是“我的爱赤裸裸”的粗犷原始表达，它有长期封建礼教束缚的影子，又表现出劳动人民对美好爱情的大胆追求；它风流雅致却不低俗，含蓄又明了，耐人寻味。瞧！一位姑娘随一群小伙去采槟榔,许诺“谁先爬上我替谁装”。表面上帮着装篮，实则是暗中选聘郎君。何止是“装”？其实是爱，这是多么质朴的情感！这是爱的宣言！“他又美，他又壮,谁能比他强？”细腻地刻画了少女思春的心态：既含蓄害羞，又有那么一丝丝小心机。

 大多数人并不知道，这首家喻户晓的经典歌曲《采槟榔》其实是一首湘潭民歌。这首民歌的创作者是谁呢？作曲者黎锦光（1907～1993）字国荃、锦颢，号履衢，笔名金玉谷、李七牛、金刚等，湖南湘潭县石潭坝菱角村长塘人，是“黎氏八骏”之一。

 黎锦光有一个神一样存在的父亲-----黎培銮，字松安、松庵，清末贡生，现代诗人，书画篆刻家。五岁识字，六岁习帖，光绪二十一年（1895年），黎培銮与齐白石、王仲言、黎雨民、罗醒吾、谭子铨、胡立三创立“罗山诗社”，人称“罗山七子”。一代伟人毛泽东，曾是黎培銮的粉丝。1950年，徐悲鸿对齐白石说，“前些日子，毛泽东在接见中国文联代表时，还从当年名画家黎松庵的一首诗谈论过你的人品画艺。”足见黎培銮诗歌的影响力与生命力。更值得大书特书的是黎培銮共育有十一个子女，均为中国近代史上人中龙凤，八个儿子个个出类拔萃，各领风骚，名播海内，时人誉为“黎氏八骏”。

“黎氏八骏”中从事音乐事业的有两个：二哥锦晖是中国儿童歌舞剧奠基人，中国流行音乐鼻祖；七弟锦光，著名的流行音乐作曲家，中国流行歌坛的开拓者和奠基者。黎锦光小时候受家乡戏曲及民间音乐熏陶，爱上音乐，并学会笛子、二胡等多种乐器。9岁随大哥锦熙到北京上小学,15岁随二哥锦晖到上海，在其任校长的国语专科学校附小上学。翌年回长沙。1923年入长沙第一师范，他的班主任是毛泽东，1925年考入湖南高等工业学校（湖南大学前身）土木系，次年入黄埔军校三期，曾在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工作。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，黎锦光进入胞兄黎锦晖创办的中华歌舞专门学校，1935年接办明月歌舞社，改名大中华歌舞团，任团长。他自学音乐理论，开始创作一些流行歌曲。1939年,被上海百代唱片公司聘为灌制部编辑。中国早期流行歌星周璇、白虹、李丽华、姚莉等,都因演唱他写的歌而名声大噪。40年代，黎锦光是中国流行歌曲作家中影响最大的人物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，黎锦光在上海唱片厂工作，后转入中国唱片社上海分社任编辑，直到1970年退休。

《采槟榔》是黎锦光的代表作，它的创作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幕后故事呢？

 1936年春天，上海广播电台举办了一次歌星大赛，周璇、白虹等上海滩一线大腕歌星都报名参赛。结果是黎锦光的妻子白虹以一曲湖南民歌《闹五更》获得选票最多，一举夺魁。黎锦晖的得意女弟子周璇因少几票而屈居亚军。事后周璇反复琢磨痛失冠军的原因：论名气论条件，论唱功论长相自己并不比白虹差，怎么会落在她后面呢？经过再三思索，周璇终于找到了失败症结——原来是自己所选的参赛曲目不够好听。她知道白虹的那首歌是黎锦光创作改编的，便托黎锦晖找到黎锦光为自己量身创作一首好歌。黎锦光当时一口应允了，但因事务繁忙，一直没有完成。两年多过去了。1939年春天，黎锦光突然想起这件事,觉得对不住二哥黎锦晖，也对不住周璇，必须马上完成。于是，他决定用花鼓戏的曲调作为素材创作一首歌。想了许久，一首“双川调”和一首“十字调”在头脑中来回盘旋，他记录了下来，将它们有机地融合在一起，成为一首新的曲调。然后根据湘潭爱吃槟榔的习俗，填上《采槟榔》的歌词，将我国海南岛和台湾省等地盛产的槟榔树移植嫁接到湘潭民歌中。当时他反反复复看，总觉得这首词填得不理想，想改，改了几稿仍不满意。一天晚上，他的朋友殷忆秋来拜访他，谈及他所在的梅花歌舞团经营不善，连工资都发不出来。想请黎锦光介绍工作，两人谈得很投机。殷忆秋在告别前，客气地对黎锦光说：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。”这时，黎突然想到殷忆秋在文学方面很有才华，便拿出《采槟榔》的歌谱，请他帮忙改一改词，殷忆秋欣然答应。他回去后对原词作了较多的改动，黎锦光看后，尽管词改动非常多,但他十分满意，就不在乎自己是原词作者，让殷忆秋作为唯一署名的词作者了。

黎锦光第一时间找到周璇，将《采槟榔》的歌谱交给她。周璇早把此事忘了,得到这首歌是个意外惊喜。她试唱后非常喜欢。1940年春，周璇在百代唱片公司首次灌录了《采槟榔》唱片。唱片出版后，黎锦光和殷忆秋各得十五元银元稿酬。经周璇首唱的这首《采槟榔》随后不断走红，先是上海电台、香港电台反复播唱，后来又在东南亚各地传唱，成为一首名副其实的流行歌曲。

 二十世纪五十年代，新加坡女歌星黄婉华因唱此歌，曾获“南岛周璇”美誉；我国香港歌星静婷、台湾歌星邓丽君等均灌录过唱片。七十年代末，邓丽君又将其唱回大陆并成为她的代表作品之一，影响甚广。八十到九十年代，《采槟榔》又被奚秀兰、凤飞飞、龙飘飘、卓依婷等一众歌手翻唱，老歌再次风靡，成为了现在人们耳熟能详的老上海流行乐之一，采槟榔、尝槟榔的传统农事活动场景更加深刻地烙在人们的脑海。